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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第 54 章


进到县衙大牢入口处, 于梵梵把饭菜交给了在大牢入口处一间小屋落脚的仇爷他们。

见到他们五人少了一人起先也没在意,满以为对方是忙什么去了,只把食盒放到屋子中央的方桌上, 笑着招呼说自己回头出来再来收拾食盒后, 于梵梵提过东升手里的食盒, 牵着弟弟, 带着睡袋又被表现积极的络腮胡往里头的大牢领。

“余大娘子走这边,那边是县衙关押人犯的地方,我们的人在这边,您小心脚下。”

“好的, 谢谢差爷。”

跟着一路走过狭长的甬道, 借着天空投进甬道中的夕阳余晖, 于梵梵看清楚前头一间开阔的监牢内,木制栅栏内男女混押的谢家人。

“咦?怎么……”

于梵梵有些个奇怪, 她视力不错, 这么远的距离, 她看到大牢明显内少了个人不说, 这条狭长的甬道内,居然还飘荡着一股子……药味?

这是?

走在于梵梵身前半步远领路的络腮胡声音传来,“余大娘子这边走,小心脚下。”,对方边走边回头, 热情的模样好似生怕于梵梵走错路一般。

下意识回头的时候, 看到于梵梵的脸上的疑惑,络腮胡仿佛是知道她疑惑什么一般,忙就笑着解释了句。

“余大娘子也闻到了这股子药味了吧?呵呵,您怕是忘了, 先前的路上,谢家那位老太婆不是半道窜稀病了么?我们家头儿心善,经不得人求,虽说是不能放押解的男丁人犯出去,倒网开一面的派了二虎陪同谢家女眷出去请医问药了去了。”

原来如此,于梵梵恍然大悟,那所谓的二虎,不正是刚才自己来时,在屋子里没看到的那一位么,感情是陪着谢家人出门给老虔婆请大夫去了呀。

可也不对呀?

照道理老虔婆病那模样,要请大夫早该请了,眼下都是晚饭时间了,现在请不是太迟了么?老虔婆那样子顶得住?

再说了,这牢房里久久不散的药味可是预示着,某人可能已经经过了治疗的呀。

于梵梵下意识说出心里的疑惑,络腮胡一听,嘿嘿一笑,一副什么都瞒不了你的模样挠头解释。

“嗨,自然是请了大夫给老太婆看诊过了的,人家大夫还开了药,就在这巷子里现熬的呢,要不然,那老太婆性命不保!这不,药里也不知都开了些什么劳什子,味道浓的现在都散不掉,熏人的很,好在今晚咱哥几个不用苦巴巴的守在门口。”

要不然就这味道,他们都有得受的。

“后来大夫走了,那谢家人又苦兮兮的求我们头儿,说什么老太婆身体这把亏大发了,说是明日根本走不动道,为了不耽搁咱们赶路,他们准备自己出钱买辆车子代步,我们头心里一软,就又放了那位……额,那叫啥王氏的出去采买去了。”

“王氏?”,怎么会是王氏?

经过那日驿站清晨的一出,王氏居然还放不下谢家这个大包袱吗?她怎么这么想不开?

于梵梵却不知道,人家王贞哪里是想不开?

不过是因为脑子迂了,被妻以夫为天,被三从四德洗脑的彻底,后头路上老虔婆指摘她给水里下毒时,谢广珩下意识开口对她的维护让她又兀自感动,觉得丈夫心里还是有她的罢了。

女人啊,往往因为男人一点点的好脸就忘了曾经的伤害,加之为了给老虔婆请大夫,谢广珩在大牢里还跟王贞说了不少的好话,小意温柔的王贞就找不到北,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委屈,更是忘记了矛盾冲突的起源与初衷了呗。

这蠢货不仅眼巴巴的出去请了大夫回来,给老虔婆抓了药熬好了,热乎乎伺候老虔婆喝了不说,更是在人大夫说,老虔婆必须得将养,不能再劳累的时候,被丈夫一哄,便再次不辞辛苦的出了大牢,由二虎看押着,准备去城里采购一辆车马代步不说,更是想要给家人,当然,只有他们这一房人并老太婆,都买上一身厚实的衣裳,最好是棉袄子,毕竟天越来越冷了啊,身上的囚服不保暖。

于梵梵听的唏嘘,心里却暗暗决定,自己一定不能步王氏的后尘,她要警醒,绝不要活成那个样子。

说是这么多,其实不过两句话的事情,二人就走到了牢房门口。

“余大娘子要进去么?小的给您开门?”

“谢谢差爷,不用了,我就在外头吧,就送个饭而已,隔着牢门也能递进去,就不劳烦你来回跑两趟了,差爷也赶紧回去用饭吧,今个我炒了几个下酒菜,还有酒呢,你快些去,回头这边,我等孩子吃完了饭就自己出来,你且放心就是。”

他有什么不放心的,这里又不是驿站,也不是荒郊野岭的还得时刻提心吊胆的守着。

县衙大牢呢!

不说还有这里原本的狱卒在看守巡逻,只要他们哥几个在甬道尽头的出入口一把手,人犯根本跑不掉,他才不怕。

“嘿嘿嘿,余大娘子您手艺是真不错,那我就先回了,您请便啊,有啥事您招呼一声,哥几个都在外头随时能听到。”

“好,谢谢差爷,您忙。”

送走了络腮胡子,牢房内听到熟悉脚步声,在于梵梵与络腮胡对话的时候,谢时宴就抱着儿子走到了栅栏跟前。

自己的脑袋太大,栅栏缝隙太小,父子俩就眼巴巴的趴在栅栏上努力的侧头张望。

妻子与衙差之间的谈话他不是没有听到,想到先前路上,自己因为心底的那些放不下,终是不忍看到亲祖母受罪而做出的妥协,打那后直到进城分别,妻子对自己的态度就冷了三分,一路上自己好不容得到的好脸再没有了。

想到此,谢时宴忍不住的低落叹气,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,满心只希望他的璠娘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。

看到人来了,谢时宴把刚才听到的对话压在心底,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,若是祖母他们能改善情况,他做儿孙的自然乐意看到,兴许那样的话自己还能轻松些,不再被这些自己不想管,却不得不管的亲人惦记上。

“繁璠你来啦。”

于梵梵看着一脸希冀惊喜望着自己的人,她耸肩呵了一声。

“我不是来找你的,别激动。”,讽刺完这个傻逼工具人,于梵梵立刻表演了变脸神术川普,笑意吟吟的看着工具人怀里的崽儿,“烨儿快下来,快来瞧瞧娘亲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啦。”

烨哥儿人小,却因为在谢家过的日子不如意,小家伙很是会看人脸色。

刚刚听到娘亲的声音,自己还挺兴奋来着,结果一照面,看到娘亲面容冷冷的对上爹爹,烨哥儿莫名的沉默了。

感受着爹娘之前的奇怪氛围,小家伙忍着激动一直没开口,更没动作,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看得人心疼难受。

这会子得了亲娘笑脸招呼,烨哥儿终于大松口气,望了望身后胳膊绷紧的爹爹,终是不忍娘亲伤心,小脸蛋缓缓溢出讨好的笑容,从亲爹身上挣扎下来,胳膊扶着栅栏,小脑袋尽量探出来。

“娘亲,烨儿想您。”

于梵梵叹息,回个儿子一个温暖的笑,伸手揭开食盒盖子,把还滚热的肉沫炖蛋先取出来,拿块布卷垫在手里端住准备投喂,嘴里还不忘了哄崽。

“嗯,娘亲也想咱们烨哥啊,正是因为娘亲特别特别想咱们家乖崽,才分开就老想老想了,娘亲赶紧就做了好吃的,送来给我们乖宝宝烨儿吃哦,乖宝宝,这是蛋羹,可好吃啦,你要吃吗崽?”

“嗯嗯。”,小家伙直点头,“烨儿是乖宝宝,烨儿要吃,啊……”,说着,好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想吃一般,烨哥儿赶紧张大了小嘴巴。

两日路程走下来,跟眼前的娘亲接触多了,烨哥儿也渐渐明白,有时候自己乖乖哒,娘亲才会搭理爹爹。

乖宝宝想要娘亲,也想要爹爹,为了爹娘和睦,乖宝宝可以更乖更乖哒。

足足吃了整碗蛋羹下肚,一边配合的好好张嘴吃,一边还悄摸摸暗自观察亲娘神色的烨哥儿,见到自己乖,娘亲脸上的笑意就越发亮后,在娘亲举着大包子投喂自己的时候,烨哥儿才又眼神怯怯的,带着些试探的,小心翼翼看向身边跟木头人一样的亲爹。

“娘亲,爹爹有吗?”

于梵梵投喂的动作蓦地一顿,她就知道。

把手里吹的半凉的包子放到吃完蛋羹的空碗里,连带勺子一起递给小包子,“行了,乖崽你自己吃包包,少不了你爹的份。”

烨哥儿听娘亲这么一说,立马乖乖哒捧过碗,埋头吃自己的去。

而于梵梵呢,揭开食盒上头给自家崽儿装食物的这层,瞬间露出装着两大碗食物的下层来。

有包子有菜,都是自己做好后提前拨出来干净的,份量还足。

虽是要给工具人吃,可对方今日可没出力干活,所以咯,把食盒里的食物递给工具人之前,于梵梵果断的掏出怀里,自己下午刚刚买到手的小本本。

拿出自制的黛眉笔,点了点自己从出发到现在,排开工具人自己出力以外,自己在他身上所有的耗费,哪怕一口水,于梵梵都斤斤计较的记录在案,此刻毫不客气的点着这页纸上留出来的空白地方。

“谢时宴,为了儿子我可以妥协,但是你想吃饭,可以,先签了这个。”

“什么?”,谢时宴完全不知道于梵梵闹的是哪一出,很是不解的看向栅栏外,态度不算好的妻子。

于梵梵却呦呵一笑,点着脚边的食盒一点没客气。

“呵,我的饭菜也不是大风刮来的,不需要银钱买?不需要付出劳动的吗?我们是什么关系?岂能给你白吃?还给你做傻逼拿去糟蹋?”

那天晚上是地方太黑出手不方便,且又怕自己太凶残吓到儿子,给崽儿起了不好的榜样,都说言传身教不是?

当时自己不好出手,东西自己也不甚在意,所以任由他成功的做了回傻逼,回头想想,她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傻逼的,心说绝没二次。

“我不过是看在烨哥儿的面上,不忍他小小一人还一直惦记着你,连饭都吃不心安,所以才妥协的。

但是谢时宴,我于梵梵妥协并不代表就是蠢,就是无私奉献。

先前你自己不也说了么,欠我的一定会还,但是我呢,怕你贵人多忘事,也是怕你身后那些脑子有病的人找死,这欠条就麻烦你签一下。

以后啊咱们明算账,你吃喝花费都把欠条签签好,咱们之间就纯粹的是这欠债关系啊。”

一切都清楚明白,好姑娘不搞暧昧。

看到妻子坚定的要跟自己划清界限,谢时宴只觉满心的苦涩,不想签,不是不愿意还钱,在他心底,不要说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,就是妻子眼下说要他的命偿还,他也眼都不眨一下的给。

他不能接受的是,妻子跟自己算的这么清楚!

算的这么清楚,他们之间还算夫妻吗?他们彼此之间还能有未来吗?自己还能有守得云开,破镜重圆的那一日吗?

看出谢时宴的犹豫,于梵梵却不耐烦的挑眉,“怎么,你说话不算数,不愿意签?”

“不是,璠娘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的就是你的,我的一切,但凡你愿意,哪怕我的命,都是属于你……”

“别介啊!我不想跟你除欠债人以外,再扯上其他任何关系,咱们不熟,更不是夫妻,难不成,谢时宴,你是还想带着你身后那群吃人不吐骨头,曾经还要了我一条命的极品,继续拖累我吗?”

“不是!”,谢时宴握拳,激动的重重反驳。

于梵梵也不甘示弱,手里的纸笔往前再推了推,态度坚决强硬,“不是你就签!”

他们的动静,惹得身后一牢房的人不由的看来,连喝了药睡过去的林丽晴,都被吵醒过来。

看了半场的她,见到于梵梵如此不给谢家脸面,还如此嫌弃他们,不由的心里也是涌起一股子不满与戾气。

强打力气抬起头,林丽晴颤抖的嗓音里带着命令与不满。

“宴,宴哥儿,谢家人,得,得有,有骨气!不,不能被一个,一个妇人,妇人骑在头上,咳咳咳……签,你签!”

边上的李佳虞听了冷笑,也来劲了,见到谢时宴背了老太婆走一路,满以为是自己这个‘好’继子的妥协,让她似乎看到了希望,于是她底气又涨了起来。

比起老太婆,她不仅是母亲,还是姨母啊,孝一字大过天!

人嘛,不是东风压倒西风,就是西风压倒东风,敌强我弱,敌退我进。

“宴哥儿,你祖母说得对!你若是还有骨气,若是还记得你父亲对你的教诲,你就签!休书都给了,你还怕签几张欠条?”

若是给自己食物也只是让她签欠条的话,不要说几张,眼下的情况要她签一打,一箱,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。

“宴哥儿,你快签!”,外头食盒里的饭菜飘香,她都快要忍不住了。

可恨老二媳妇不中用,出去了半晌都不知回,眼下自己浑身无力,腹内空空饿的发慌,还拉的虚脱,嘴巴里喝了药一嘴的苦味,急需吃点好吃的补充补充体力。

自认为孙子背了自己一路就是低头妥协,自己就有继续作下去的资本,林丽晴这会子态度强硬的很。

谢时宴面对这样的家人,他不由皱紧眉头,语气不善,带着森然的冷意,“祖母!”,怎么连病了都不省心呢?跟记忆中慈爱的祖母完全不一样,就跟变了个人一般……

这时候谢时宴不由的怀疑,这样的一个谢家,这样的一群亲人,这样的长辈,值得自己再坚守下去吗?

于梵梵把眼前一幕幕看在眼里,冷笑在心里,纸笔塞谢时宴手里讥诮道。

“签吧谢时宴,说来也不是你的错,错只错在你生错了家庭,错在你还不够自私不够坏,错在你心里还有操守跟坚持,所以,这些你不得不受着,可是我不一样,我好不容易逃出泥潭,不想再深陷其中,所以签吧,就当是为了烨哥儿。”

于梵梵一字一句,说的谢时宴堂堂七尺男儿都想哭。

看着脚边捧着碗傻呆呆望着自己的儿子,听着身后仿佛永不满足的动静,谢时宴苦笑,“好,我签。”

铁画银钩,笔重重落下的那一刻,谢时宴仿佛觉得,自己与跟前的人又远离了好远好远一般,就仿佛隔着天堑。

于梵梵见工具人终于签了欠条表示很满意,美滋滋的收好小本子,不过却也蔫坏。

深知谢家诸人尿性的她,可不想再便宜他们,一根毫毛都不行!

再提起食盒的时候,她的手蓦地一顿,狡黠一笑,只先抓了个包子朝谢时宴递了过去。

“呐,虽然说你是签了欠条,保证以后会还我银子,但是吧,我于梵梵做的东西还是那句话,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。

所以喽,谢时宴,当着我的面,你赶紧吃光它,但凡你拿给别人吃,那不好意思,我还是那句话,这食物我就是丢了喂狗,也绝不再给你吃。”

看向递到眼前冒着热气的白胖包子,谢时宴叹息一声,那即便冒出胡须都不影响风华的脸上,有着化不开的忧愁,却终是抬手接过了于梵梵手里的包子,定定的看着于梵梵。

“我知了璠娘,以后都不会了,我自己吃。”

“宴哥儿!”,谢时宴的声音落下,身后立刻传来失望又尖锐的喊声,谢时宴却再也听不进去,也不想听进去。

守着谢时宴把食盒里的饭菜吃完,于梵梵接过身后弟弟递上来的睡袋塞给谢时宴,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烨哥儿,决不能把睡袋给不相干的人睡,这才提起空荡荡的食盒,领着东升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。

次日一早,于梵梵早早起来忙活,先把自己与弟弟喂饱了,再收拾好家当拉着车来到客栈门外等候时,络腮胡正好匆匆赶来通知她上路。

跟着络腮胡回到队伍里会和,于梵梵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自家崽儿上车,回头去收谢时宴手里抱着的睡袋时,她蓦地发现,谢家二房人身上的衣着变了。

他们不再是破旧脏污且单薄的囚服,而是针脚细密的粗布棉袄?便是连那坐在鸡公车上有气无力的老虔婆,身上居然也是保暖妥帖的厚棉袄,唯独大房三房人身上依旧单薄,包括自己身边这傻逼工具人。

于梵梵又是忍不住想要嘲笑身边的傻逼,却在看到随后从衙门口赶出来,走在队伍最后的那辆骡车时,于梵梵的目光又顿住了。

说起车?于梵梵猛地醒过神来。

“怎么会?不说是二房买车了么?”,难怪的自己刚才觉得哪里不对来着,原来啊,都说买车了,那为何是车给衙差坐,二房反倒是拉着辆木头鸡公车载着老虔婆赶路呢?

于梵梵下意识的疑惑,立马换得边上络腮胡的解惑。

“哈哈,余大娘子您别疑惑,就是您看到的这样,谢家二房是买车了,但是坐车的……”,某人又得意的挠头,“嘿嘿嘿,那可是咱哥几个!”

“此话怎讲?”

从后头跑来本有事情跟络腮胡说的衙差,也就是陪着王贞去买车的那位二虎,正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,忙朝着于梵梵好笑着插话道。

“嘿,还能怎么说,余大娘子您想呀,买车的是什么人?他们是人犯呀,咱们这可是押解流放的路上,没可能人犯坐车,咱押解的衙差走路的吧?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呀!”

所以咯,谢家二房花了二十两的高价买来的破骡车,自然先得紧着他们兄弟几个来呀。

“那就不能多买一辆?不是说那老家伙病了走不动道么?就那独轮车,谢家人能拉得动?”

二虎闻言,两手一摊耸肩道:“谁知道呢?这富贵人家出身的老爷太太们的想法,可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搞懂的,也许人家喜欢拉着车走呢?”

二虎说的风淡云轻,却不知道,昨日王贞被他陪同去采买,买衣裳的时候还好说,轮到买车的时候,她才付完了银子,车就被二虎强势的掌控在手,一副谢谢她好心孝敬的理所当然模样。

当时的王贞,惊讶气愤的整个人都怔愣住了,满是不可置信。

再三确认后,这该死的衙差居然让她再花银子置办,她哪里还敢?

生怕是花再多的钱,买再多的车,自家毛都捞不上白白便宜了别人,为此,王贞心思一转,顾不上自己再不听丈夫的话,办不好差事,回头再被丈夫数落了,只一心守着银子,转了念头,小心眼的买了辆手推的独轮鸡公车。

她是这么想的。

大侄儿拉烨哥儿是拉,拉祖母自然也是拉呀,而且吧,谢家上上下下这么多男丁呢,轮流着来的话应该也不算累,大家也都不吃亏,反正要让她再掏二十两,没门!

于梵梵听了二虎的话,听着身后二房果然如自己想象的那样,都不顾走在县城的街道上路边还有行人围观呢,他们就吵吵了起来。

于梵梵是再也不同情那位,被谢广珩训斥的一脸委屈绝望的王氏了,她比较同情自己身边的这个傻逼,真的。

出身在什么家庭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,拥有什么样的亲人也不是他能自己选择的,可是他若是因此带累了自家的崽儿?她想……

“谢时宴,你不是喜欢拉车么,赶紧过来拉你儿子!”

……

“原地休息一刻钟。”

走啊走,随着领路的仇爷勒紧缰绳停下马,一声号令传来,队伍终于停下。

身后队伍里,疲累不已的谢二,忙松开车扶手,哈大嘴呼吸喘气,被母亲与妻子围拢着关切着。

与此同时,同样停下的于梵梵也在忙碌。

她从车里掏出水囊招呼两小的,“东升,烨儿,把手里的九连环放一放,来喝点水,对了,你们要下车方便下吗?”

手里的水囊递过去,东升接了先给小外甥仔细的喂了两口,而后自己仰头喝了两口,听到于梵梵问,东升连连点头,一边塞上水囊盖子递回来,一边回答于梵梵,“要的要的。”,说着话还不忘了关切身边的小孩儿,“烨儿你要去吗?”

烨哥儿小手念念不舍的离开九连环,点着小脑袋,“去,去,啾啾等等我。”

东升下车,一把拉上姐姐抱下车的小外甥,颠颠的就往路边的草丛跑,于梵梵见状,忍不住的提醒:“东升,烨儿,你们别跑远,小心脚下,看路。”

“哎,姐,我晓得啦。”

得到弟弟的回应,于梵梵笑着转头,却看到站在车前一直拉车的人,正轻抬他的胳膊,脸色苍白,额角冒汗,眉心紧皱,仿佛是哪里不对劲的模样。

于梵梵下意问,“谢时宴你怎么啦?”,可别冤枉自己说,是帮她拉车拉伤了哦。

某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换来谢时宴立刻收手,脸色转变,用他那风华绝代却胡子拉碴的脸,说出风轻云淡的话,“没什么。”

没什么就好,于梵梵腹诽。

等孩子们回来,提着葫芦给两小洗了手抱上车,于梵梵再把从县城补给的糖果一人给塞了一块,望着自家崽儿跟小仓鼠一样鼓鼓囊囊的小脸蛋,于梵梵忍不住内心土拨鼠般的尖叫,吧嗒亲了一口,吸够了崽儿粉后这才重新上路。

下晌走的顺利很多,也不知是不是大房母子被自己打怕了的缘故呢,还是二房他们有了鸡公车拉老虔婆的缘故,路上少了很多事端,走的快了不老少。

他们的速度是快了,只可惜,天公这时又不作美了。

眼看着到了傍晚,约莫还有三四里地,就能抵达今晚落脚的驿站呢,结果晴天变阴霾,刹那间飞沙走石下起雨来,没有雷声闪电提醒,没给众人一点点准备,说来就来的雨,下的众人是措不及防。

在大雨砸落的那一瞬间,于梵梵反应最快。

第一时间拉起了车后的折叠车棚,把小四轮遮挡的严严实实的,确保了两孩子的安全不会淋到雨,于梵梵赶紧取雨伞,准备插在车前早准备好的洞口给拉扯人遮雨来着,回头一想又犹豫了。

实在是,自己准备再充份,这些东西也没算上工具人谢的这一份呀。

若是雨具给他遮雨了,自己咋办?

她可不想跟着人挤挤挨挨的待在一把雨伞下,尴尬不尴尬?

雨太大,一个犹豫间,身上的衣裳就湿了大半,拉车前行的谢时宴担忧急了,仿佛是看出了于梵梵的犹疑一般,望着她手里抓着的雨伞,谢时宴眸光闪动,口中忙催促。

“繁璠,我身强体壮,淋点雨不算什么,雨伞你自己撑,赶紧的。”,虽然对于妻子这般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表示难过受伤,可比起让她受伤,他宁可伤的是自己。

于梵梵一听,忙撑开雨伞自己扛在肩上,加之听到前头马上的仇爷大喊着,让大家加快脚步,再走几里地就能到地方休息后,于梵梵就不矫情了。

心说一个大男人,淋点子雨也死不了,后头一群人包括吃了药,已经好差不多的老虔婆都没打伞呢,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淋点雨就淋出个好歹来不是?

心安理得扛着雨伞,深一脚浅一脚的,踏着浑浊的泥水地跟着队伍前行,可就这么理所当然认为的于梵梵却万万没想到,她以为一定没事的人,当晚就出了事情。

睡在驿站下等客房里的于梵梵,夜里是被二虎的急促拍门声给惊醒的。

于梵梵忍着困意,打着哈欠开门,得来人说,自家崽儿在关押人犯的屋子里哭的厉害,让她赶紧去瞧瞧时,于梵梵心里一紧。

忙招呼隔壁屋探头过来张望关切的弟弟跟四眼,让他们老实回屋呆着,自己穿好了衣裳就跟着二虎往关押人犯的地方急奔。

等她一来后发现,原来出事的不是自家崽儿,而是自家崽儿的爹啊!

话说夜里入睡,听从于梵梵吩咐的谢时宴,一直牢记着她的交代。

怕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冻到儿子,谢时宴隔着睡袋松松的护着儿子入睡,半夜里烨哥儿被尿憋醒,一直被亲爹带着去尿尿的他,发现身边亲爹怎么推都喊不醒后,烨哥儿急了,下意识的去摸亲爹,这才发现,身边的爹早已经高烧昏迷了过去。

烨哥儿立马急了,放开嗓子大声嚎,嘴里声声唤爹爹,外头轮到值夜把守,睡的迷迷瞪瞪二虎立刻清醒,发现是烨哥儿哭,想到于梵梵的请托,吃人嘴软二虎这才急忙来报信。

于梵梵心慌不已的匆匆跑进屋子,抱着儿子一边检查一边哄,确认儿子没事,她顿松一口气,结果听自家崽儿抽噎着,可怜巴巴的这么一说,于梵梵忙探身帮谢时宴这么一检查,好嘛,这货脑袋瓜都可以烙鸡蛋了。

“娘亲,爹爹会不会死掉?”

三岁大的娃,怎么会知道死不死的?

好像是看出亲娘的疑惑,烨哥儿抽抽噎噎的道:“五叔说,不听话的孩子会,会死掉,呜呜呜,烨儿要是死掉了,就,就,就再也看不到娘亲跟爹爹了,烨儿不要,呜呜呜……烨儿要娘亲,要爹爹,呜呜呜……”

唉!崽还这么小,要娘亲跟爹爹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?

看来还是不能视若无睹啊!

于梵梵认命的哄孩子,还不忘了求人二虎帮自己跑一趟,让他去找东升,替自己把她准备的医药箱带过来,二虎没二话的就去了,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了她的医药箱,更甚至连东升都一道来了。

“东升你不去睡觉跑这来干什么,屋里还有东西呢,你快回去睡你的去。”

东升是不放心特意跟来的,面对姐姐的关切,东升快步上前拉起她怀里的烨哥儿,口中回答道:“姐我担心烨儿,不放心来看看,再说了,这会子我也睡不着了,屋里有四眼呢,你放心就是。”

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气,于梵梵也不多说什么,救人如救火,忙挥手打发两小,“行吧,那烨儿交给你,都小心点,夜里寒凉,别冻到了。”

安顿完两小的,于梵梵借着二虎好心举过来的气死风的光线,赶紧给谢时宴诊治。

把脉这玩意自己不拿手,只能望闻问切,检查这货的身体状况。

细细一查,从各种反应来看,这货像是淋雨后邪风入体感冒的表现,却比感冒来的严重。

于梵梵不解,再仔细一查看,忽的灵光一闪,想到白日里休息时,自己看到这货下意识的反应,于梵梵忙就去检查这人的胳膊。

在医生的眼里可没有男女大防,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上,扒拉开衣服一看,于梵梵眼里了然了一切。

这货背后,一道由左肩贯穿到腰身,横跨整个背部的伤口跃然入目,看的于梵梵不由倒吸一口冷气。

通过观察不难看出,已经结痂的伤口这会子崩裂了大半不说,血肉模糊的,加上淋雨发炎,伤口感染又没有得到妥善的救治包扎,还穿着破旧到不知有多少细菌的囚服一直捂着,这伤哪里有不会加重的?

而且于梵梵没有说的是,看到这人身上复发的伤口,还有周边细小的一些肉粉色的新疤痕,她几乎已经得到了曾经流放时自己疑惑的真相。

自己原先还疑心是人马大田夫妻贪了她的好东西,看了眼下的人她才知道,感情自己是怪错了人,居然是叫眼前这货占了自己的便宜,这货早就欠下她于梵梵一条命了呀!

于梵梵不由冷笑,可看到边上被东升抱在怀里,小小人还满眼关切的儿子,于梵梵终是打开药箱,拔出银针,取出酒精跟金疮工具出了手。

“真是便宜你了谢时宴,这回你欠我于梵梵的,可不仅仅是银子了,你还欠了我两条命!”

加上这一次,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两条命,换儿子彻底脱离谢家那泥沼,以后跟着自己海阔天空呢?

消毒、清创、缝合、下针、上药、喂药、退热,得亏她思虑周全,医药箱里救治的药品家伙事都齐全,这才能保住这人一条命。

结束了一切,自己留在这里照顾这货是不可能的,好在一番忙碌眼看着要天亮了,于梵梵跟二虎说了一番好话,才得了松口,让东升把烨哥儿带了回去。

至于身后,同样淋雨倒下的几个谢家人,哪怕从自己显露医术开始,这群人就凄凄哀哀、骂骂咧咧、哭哭求求的,于梵梵也不为所动。

看着拉肚还没好透,如今淋雨又雪上加霜的老虔婆;

望着抱住已经起热开始说胡话的儿子,哭唧唧放狠话的李佳虞;

最后瞧着抱着昏迷不醒的珠姐儿,苦苦求她救命的二房婆媳;

于梵梵走的坚定。

“我就一半吊子的医术,救谢时宴不过是看在我家烨哥儿的份上,死马当活马医,你们与其跟我歪缠,还不如赶紧去求一求仇爷,若是仇爷心软放你们出去找大夫,指不定他们还能活命。”

于梵梵放话完就走,一点也不想惹得一身腥。

虽说这些人伤害的不是她于梵梵而是原主余繁璠,对她也只是一直恶心言语攻击,还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,可她于梵梵却还是做不到以德报怨,也没那个心情当圣母。

这些人都不是崽儿在意的人,自己的软肋都不在意,她怎么又会在意呢?自己都恨不得离这些极品八丈远好吧。

至于工具人?

于梵梵想着,若是他命大挺过来了,自己就让他再签一份欠命书,有了这玩意,自己以后指不定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。

于梵梵离开的飞快,一点也不在意身后谢家人看到她见死不救后,发出的怒吼与唾骂。

回到房间里安抚好崽儿,去驿站厨房买回了饭菜,领着两小快速吃饭,休整好等着准备出发的时候,她得到的居然是仇爷派络腮胡来通知说,推迟一天出发的消息。

于梵梵松了口气,她刚才还在琢磨,自己该怎么带昏迷的那货出发,心说不会要让自己拉他走吧?

才心烦着呢,结果就得到休整一日的消息,于梵梵瞬间就开心了,却不得不说,谢时宴这货的运气不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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